“你知道呀。”大姐先是一楞, 隨即立刻以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說, “我知道了, 你是來找黃大師幫忙的吧，找他幫忙的人還挺多的, 可惜就這麽死了, 也不知道誰下的手。”

季蓁蓁嘆了口氣：“上次來找黃大師的時候還好好的，沒想到……”

大姐立馬接話說：“誰說不是呢，我就住這附近，早上出門買菜的時候我還和黃大師打招呼來著, 誰能想到晚上人就沒了。”

季蓁蓁說：“該不會是尋仇吧，不然為什麽把人弄成那副樣子。”

“像他那樣的大師，認識的人多了去了, 我哪裏能知道。”說到這裏, 大姐壓低了聲音，“不過我看他那樣子，說不定動手的不是人，還是趕緊去廟裏拜一拜，免得沾上不好的東西。”

從老街離開，季蓁蓁直接打車回家。她原先住的地方離老街很近, 郁錦園卻有些距離，這一趟下來, 等到了家, 已經十一點多了。

她取出一張符紙，化了水, 把碗遞給楚源：“你剛那麽問流浪漢，是懷疑那個鄒大師？”

楚源拿碗的手一頓，點頭：“剛遇到的時候，流浪漢並沒有惡意，是真心想幫忙，但我們在電梯裏碰到那個鄒大師之後，他的態度就完全變了，何況那個鄒大師被稱作大師，哪怕實力不及黃大師，對付鬼魂肯定是有辦法的。”

這麽解釋倒也說得通，季蓁蓁背靠著流理臺說：“你提問的時候，我就想，如果是我，我會問他動手的是不是女人。”

楚源喝下符水，順手洗了碗：“你覺得是醫院裏那個女鬼？”

季蓁蓁點了點頭：“流浪漢從醫院回來之後變了態度，也有可能是在醫院裏遇到她，然後受到了威脅，我曾親眼見過她一個響指就能隨意招來別的鬼魂，想來控制並殺死其他鬼魂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。”

楚源也覺得有理，他看向季蓁蓁：“可能我們兩個猜的都對。”

季蓁蓁顯然也想到了流浪漢的反應：“他既點頭又搖頭，很有可能是想表達指使人有男有女，是兩個人。”

楚源也這麽想，他把這些事情在腦中過了一遍，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想：“你還記得之前我告訴過你無意間聽到黃大師和他徒弟對話的事嗎？”

季蓁蓁點點頭：“這段時間我們每次去找黃大師，他的狀態都會比前一次更不好，上次他甚至暈倒在工作室裏，他應該是在收服那個惡鬼，並且有了不錯的結果。”

醫院裏的鬼會消失，很可能是惡鬼身受重傷，所以才會大量吞噬別的鬼魂來保命。

楚源笑起來，聰明的人一點就通，他還沒說呢，她就已經明白了。

“黃大師是個嘴硬心軟的人，他嘴上說著不管徒弟的死活，卻不可能真的不管。”楚源想起最後一次見黃大師，他把剩下的所有符都給了他們，那個時候，他是不是已經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？

他想保住自己的徒弟，想除掉惡鬼，還不想傷害那個被他徒弟用來養惡鬼的普通人，黃大師也許就是抱著用自己的生命來平息這件事的想法。

季蓁蓁把盒子收起來，走到客廳：“其實我有一點想不明白，不管是那個女鬼還是鄒大師，這兩個人為什麽要對付你？”如果他們是一夥的，那也沒必要分別對流浪漢下命令了。

“他們之間有關聯，卻又互相獨立。”楚源一個也不認識，更別說有什麽恩怨了，唯一的可能，“大概是替別人辦事吧，就是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了。”

季蓁蓁看了眼墻上的時鐘，都十二點了，電影明天就要正式開始拍攝，還有得忙，她朝臥室走去，楚源跟在她身邊，一路到門口，她停了下來，看向楚源。

楚源還有點奇怪，也看她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我要休息了。”說完，進了房間，把門一關。

楚源反應過來，跟習慣了，兩人前面又是在說話……看著緊閉的房門把兩人隔開，他摸了摸鼻子，遺憾地想，還是以前什麽也碰不到好啊。

開機第一天，所有人都來得挺早，等開機儀式結束，就正式開工了。

季蓁蓁換好衣服就去化妝室，沒想到她竟然是第一個，隨意挑了個位置坐下，沒多久，又有個人進來了，看到季蓁蓁，對方笑了笑：“沒在服裝間看到你，我就知道你已經換好了。”

“學姐。”季蓁蓁笑著招呼方玲玲。

方玲玲坐到她身邊：“昨天真是要好好謝謝你，根據你提供的線索，警方那邊已經把人抓到了，我欠你一個人情。”

抓到了人，警方自有辦法讓他供出主謀，後面的事情她也不必管了，季蓁蓁笑了笑：“學姐你這麽說也太見外了，如果換成是我，你肯定也會這麽做。”

方玲玲一想也是，但想到從警方那裏聽到的消息，卻又嘆了口氣：“我沒想到真的是何院長，當初我的第一部作品，還是何院長幫忙牽的線，沒想到……”

季蓁蓁也不知道說什麽，有時候表面上看起來是好人，做起壞事來越發喪心病狂，所以才有人說老實人瘋起來比誰都可怕。

陸續又有人進來了，方玲玲也不想讓別人知道，就沒再提這事。

另一邊，楚源來到了公安局，熟悉的地方，來往都是熟悉的面孔，大廳的宣傳欄裏還貼著他去年評優的照片。

楚源上了五樓，熟門熟路到了王局的辦公室。大門關著，人似乎還沒有到，他拐進了隔壁的秘書處，這裏倒是人滿，秘書處的三個姑娘正在聊天。

一人說：“王局今天怎麽還沒到，我這邊有文件要他簽字。”

另一個說：“什麽文件？很急的話要不你先發個信息問問？”

聽到要發信息，那人就打了退堂鼓：“也還好，中午之前搞定就行了，我再等一會兒吧。”

沒說兩句話，就有人過來送資料，閑聊了兩句，就要退出去，外面又進來個人。

這個人，楚源更熟悉了，是薛濤。

那人看見薛濤就又站住了：“薛濤，你們林隊什麽時候回來啊？”

薛濤把東西放下才說：“兩個禮拜吧，反正林隊走之前是這麽和我們說的。”

“那天可真是嚇死我了。林隊也真是的，案子咱自己破不行嘛，偏要去找外面的人幫忙，又不是沒這個能力。”

“我聽說好像不是因為這個。”他看向薛濤，“你有沒有什麽內部消息？”

薛濤一手勾住那人的肩膀：“我能知道什麽呀，倒是你，打哪聽說了什麽，趕緊跟我說說。”兩人勾肩搭背地出去了。

楚源緊跟在他們身後，可惜這兩人說了半天都是插科打諢，沒什麽有用的信息。

再回五樓，辦公室的門倒是開了，裏面沒有人，正是大好的機會。

楚源將門稍稍推攏了一些，迅速到了架子前，在記憶中的位置翻找。當時他沒看到字，隔了這麽久，放置的位置也很有可能已經改變，但他記得那份案卷的封皮上有一道口子，大概是時間比較久遠，紙張看上去也充滿了歲月的痕跡。

他一邊註意著外面的動靜，一邊快速翻找，終於找了那份案卷。

楚源抽出來一看，這竟然是當年康城抓獲周霆的案卷。

他一目十行翻看起來，這個周霆也是個厲害角色，販毒、走私、軍火全都有涉及，周霆有三個得力助手，這三人出師後，他讓每人負責一個大塊，自己也就做起了甩手掌櫃，但這三人卻漸漸生出更大的野心，有了矛盾事情就好辦多了，還有警方臥底從旁慫恿，犯罪分子開始窩裏鬥，警方再逐個擊破，抓獲了不少人，但周霆和三位助手卻逃脫了，後來還是韓君提供消息說看到了犯罪分子的行蹤，警方進行再次抓捕。

楚源註意到前去抓捕的人員名單裏有王局的名字，再結合王局來臨城上任的時間，能到如今的位置，看來在這次行動中王局立了大功。

正打算繼續看，外面響起了腳步聲。

“小潘，你把要簽字的資料拿過來。”王局的聲音越來越近了。

楚源瞬間把案卷塞回去，在王局進門的那一刻，他又把剛放回去的案卷抽出來了一些，能明顯看出來被人動過。

既然不知道幕後之人是誰，那就試一試。

辦公室門是鎖著的，鑰匙在王局手裏，值班室有個備用鑰匙，但需要登記。如果是王局讓那兩個對付他，那必然清楚他如今的狀況。得知他動了案卷，想來會忍不住再次出手。

他就站在一旁，靜靜看著。

王局回了辦公室，先給自己泡了杯茶，這是上好的西湖龍井，他吹了吹，拿著杯子往辦公桌後走。

座位後有一排架子，視線掃過去，有一份案卷，凸了出來，在一排整齊的案卷中間分外顯眼。那個位置……他立刻放下茶杯，連忙把案卷抽出來一看，看到封面上的字後，他臉色大變。

這時，小潘敲了下門，拿了一疊文件進來：“王局，這些是要簽字的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，就被王局打斷：“有誰進過我辦公室？”

小潘一楞，說：“沒有啊，門不是一直關著嗎？”

問出那句話王局就後悔了，他也是越活越回去了，鑰匙在他自己手裏，至於備用鑰匙，也是可以查到去向的，如果動手的人用的別的方法，又怎麽會輕易讓小潘看見。

他坐下來，揮了揮手：“我有點事，你先出去吧。”

劇組裏，拍攝進行得十分順利，所有人都發揮出了最佳水平，幾乎都是一條過，有不對的，稍微提點一句，第二次也都過了，伍導心情不錯，眼看著快到午飯時間，他大手一揮，讓大家提前休息。

盒飯還沒送過來，小蕓拿了水和點心跑過來：“蓁蓁姐，先吃點墊墊肚子吧。”

季蓁蓁搖搖頭，接過礦泉水喝了幾口，又招呼小蕓：“別忙了，你也坐。”

小蕓坐到她身邊，拿出手機刷起微博，今天的熱門微博幾乎都在說同一件事：“蓁蓁姐，你聽說那個玄學大師死了的事情沒有？都說是他生前太缺德，靠坑蒙拐騙賺錢，然後被惡鬼索命死了。”

季蓁蓁一聽就不覺得這個人會是黃大師：“還有別的玄學大師出事了？”

“別的？我微博上就看到一個，叫黃什麽來著，我看看。”小蕓幾下就翻到了，她拿手機給季蓁蓁看，“就是這個黃翔翔。”

季蓁蓁就著小蕓的手機看下去，微博裏講了黃大師生前如何騙人，還截圖了評論裏許多人的被騙經歷，可黃大師要真是沒水平的騙子，怎麽可能一眼就看出來她和楚源的問題？至於說騙錢就更可笑了，要不是他們覺得不好意思給黃大師包了紅包，他根本就不收他們的錢。

這絕對是有人故意要黑黃大師。

她又看了底下的評論，評論裏說得特別難聽，各種人身攻擊，怎麽惡毒怎麽來，最下面倒有一些辯駁的評論，但這些評論都被壓在了最後面，一般人點進來都看不見。反而是那些刻意帶節奏的水軍評論被頂得高高的。

季蓁蓁把手機還給小蕓：“這些都是水軍，大V號上的通稿也都是可以買的，這個黃大師我認識，非常好的一個人。”

小蕓也知道不少微博上的操作手段：“說不定過幾天就會有反轉。”

季蓁蓁沒接話，黃大師已經不在了，如果沒人插手，根本不會有反轉，不過小蕓的話倒是提醒了她，那人既然這麽做，估計是想踩著黃大師上位，至於是誰，想來很快就會有答案了。

小蕓又刷了一會兒微博，沒多久，就聽有在那裏喊：“今天的午飯戚少請客吃好東西，大家有口福了。”

不少人一聽就圍了過去，紛紛感謝戚少的慷慨。

戚少也在那邊說著大家辛苦了之類的話。

季蓁蓁頭都沒擡，發消息問武藝有沒有認識的黑客，黃大師幫了他們這麽多忙，她不能看著他被人汙蔑而什麽都不做。

小蕓去幫她拿飯了。

身前落下來一片陰影：“戚少可真好，又帥又體貼，家世還那麽好，簡直就是言情男主標配啊。”

季蓁蓁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那天上演成人片的那位，笑了笑，沒接話。

葛麗娜擠到季蓁蓁身邊：“蓁蓁，你覺得戚少怎麽樣？”

季蓁蓁配合地看了一眼戚少，又看了看葛麗娜，點頭：“你們看著挺般配的，加油，我看好你。”說完就站起身，往室內走去。

葛麗娜楞了一下，反應過來後氣得跺腳，裝什麽裝，娛樂圈裏哪裏會有真幹凈的人。

季蓁蓁並不想撕破臉，同一個劇組，擡頭不見低頭見，何況葛麗娜也沒做什麽特別過分的事，靠那種方式獲得機會是對方的選擇，只是她也不會和這樣的人多來往。

不過她沒想到那位戚少的臉皮實在夠厚，她進了休息室坐下沒多久，戚少就跟著進來了，一雙眼睛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。

他一手插在褲兜裏，斜倚著門框：“怎麽一個人悶在屋裏，不如我帶你出去兜風？”

季蓁蓁看了眼緊跟在戚少身後飄進來的那位，笑道：“戚少說笑了，我哪裏是一個人，你沒看到我朋友也在嗎？”

戚少下意識地看了一圈，屋裏除了他和季蓁蓁外，什麽人也沒有，他笑了笑：“這麽騙我，我可要傷心的，就罰你陪我一起吃午飯怎麽樣？”

“我可沒騙人。”季蓁蓁用下巴點了點對面的空座位，“我正和朋友一起吃飯呢。”

戚少臉色冷了下來，第一次他當是情趣，第二次就是給臉不要臉了。那座位明顯是空的，當他三歲小孩呢，連帶著語氣也不善起來：“和朋友吃飯卻只有一份盒飯，可真是有夠節約的。”

季蓁蓁笑了笑：“沒辦法，我們感情好，喜歡你吃一口我吃一口。”說著她把筷子遞給對面。

戚少冷眼掃過去，突然發現那雙筷子居然浮了起來，那姿勢，那動作，以及突然消失的飯菜，仿佛真的有個人坐在對面吃飯，可那座位上明明什麽都沒有。

他忽然感覺到背後涼颼颼的。

“戚少要不也坐下一起吧。”季蓁蓁善解人意地解釋，“這種事情在影視基地很常見的，隔壁那個劇組，他們每次拍照，照片裏總有那麽幾個人會突然變成已經過世的演員，所以劇組開拍前都會燒香拜佛，就是想告訴他們別搗亂。”

戚少的表情都僵硬了，這種事情他當然有聽說過，可這不就是糊弄人的嘛，但眼前發生的事情卻讓他不得不信，難道那些故事都是真的？影視基地裏真的有鬼？

季蓁蓁熱情道：“戚少難得來一次，我讓我朋友和你打個招呼吧，不然你們握個手？”

戚少哪裏敢伸手，一點點往門口退去，可似乎真的有只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。他猛然轉頭，身後依然什麽都沒有。

“你們慢慢吃，我先走了。”他臉色慘白，飛似地跑了出去，一秒都不敢多待。

季蓁蓁還走出去挽留：“哎，戚少你怎麽走了，多坐一會兒呀，要不我讓我朋友去找你玩兒。”

戚少聽到這話直接摔了一跤，爬起來之後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了。

季蓁蓁滿臉笑容地回來：“剛才多謝配合。”她拿起盒飯，今天的菜色還是很不錯的，她夾了一塊牛肉塞進嘴裏。

楚源默默看著她，不說話。

季蓁蓁有些奇怪：“怎麽了？”問完之後，她拿筷子的手忽然僵了一下，剛才為了效果逼真，嚇唬戚少，楚源是真的拿她的筷子吃了，所以說現在……

她深吸一口氣，告訴自己要淡定。

楚源笑起來：“沒關系，我們感情好，要不繼續你一口我一口？”

季蓁蓁：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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